1956年,考古专家在云南省晋宁县(今昆明市晋宁区)石寨山考古发掘现场发现了一枚金印,其印台呈方形,蛇钮,背有鳞纹,印面边长2.4厘米,印身高0.7厘米,通高2厘米,重90克。钮身分铸,后焊接。印文錾刻,篆书白文四字“滇王之印”。这枚印章的出土表明了石寨山古墓群6号墓墓主的身份——古滇国的某一任国王,同时印证《史记·西南夷列传》所载古滇国的存在,反映出汉朝与西南地区各民族密切的往来。
《史记·西南夷列传》记载,汉武帝灭南越之后,曾召见滇王如朝,“滇王与汉使者言曰:‘汉孰与我大?’及夜郎侯亦然”。由于交通不畅,滇王彼时与自大的夜郎国相仿,并不知道汉朝的广大。元封二年(公元前109年),汉武帝“发巴蜀兵击灭劳浸、靡莫,以兵临滇”。滇王感受到汉朝的强盛,主动示好,于是汉武帝在滇国设益州郡,赐滇王王印。在西南的地方政权中,只有夜郎国和滇国王收到汉朝的王印。《史记》的记载与6号墓出土金印年代一致,可以推测,这枚金印是汉武帝赐予滇王的王印。它证实了滇国与汉朝交流沟通的史实。
“滇王之印”的印文既不同于内臣诸侯王的龟钮金玺,也不同于一般外臣之王的“归义”印文。其为蛇钮,印文中不见“汉”“归义”等字,但其既符合内臣列侯印章的规格、印文由“印”字组合,又省略了外臣印章规格中“汉”字,暗示滇王既是内臣,又处于外臣的地位,反映出汉武帝对滇国的重视,也印证了《史记》中“滇小邑,最宠焉”的记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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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寨山墓地被认定为战国时期到东汉时期历代滇王及其家族墓地。滇国在发展过程中,始终保持与中原王朝的密切交流。除了“滇王之印”,石寨山6号墓出土的西汉铜镜、玉璧、玉衣碎片等也都清晰地展示出滇国积极吸收中原文化的倾向,体现出持续深入的互动与交流。
自两汉至魏晋时期,自西南至西北,从云贵至新疆,都发现有中原王朝授予的印玺,与汉晋时期民族分布的地理格局一致,反映出我国作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历史进程。与“滇王之印”不同,其他的出土印玺多数带有“归义”二字,被称为“归义”印。“归义”是汉朝授予边疆少数民族首领的一种封号。《后汉书·百官》记载:“四夷国王,率众王,归义侯,邑君、邑长,皆有丞,比郡县。”
▲“汉归义羌长”青铜印,1953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沙雅县出土,中国国家博物馆藏
“归义”印的发现,向西可至塔里木盆地,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沙雅县出土的“汉归义羌长”青铜印,印台正方形,卧羊钮,纽与印之间有一圆形孔,应为穿绶佩戴之用。印通高3.5厘米,边长2.3厘米,印面阴刻篆书“汉归义羌长”,体现了中原王朝与西北地区羌族之间的关系。
古代羌人以游牧为主,部落众多,在秦汉至三国时代也有不少部落分布在“敦煌西域之南山中,从婼羌(今新疆若羌县东南)西至葱岭(今帕米尔高原)数千里”。“汉归义羌长”青铜印的发现,与“南羌”生活于塔里木盆地的历史相符。青海湟水谷地和祁连山南麓,在两汉时期主要是羌、湟中月氏胡的生活区域,西汉时归西域都护管辖。都护辖境内各少数民族首领,“自译长、城长、君、监……至侯、王,皆佩汉印绶”。“汉归义羌长”印应该是发给当时沙雅地区羌族首领的官印。
▲“汉匈奴归义亲汉长”铜印。图片来源:中国国家博物馆官网
出土于青海省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上孙家寨墓地的“汉匈奴归义亲汉长”铜印,方座,驼钮,阴刻篆文“汉匈奴归义亲汉长”八字。印通高2.9厘米,边宽2.3厘米,座厚0.8厘米,驼钮高2.1厘米,骆驼屈肢跪卧,昂首向前。该印体现了东汉与匈奴之间的密切往来。
上孙家寨墓地既有居址又有墓葬,从马家窑类型到西晋时期,延续时间长达3600年之久,包含多个文化类型。其中,发掘出汉晋时期墓葬182座。这些墓葬所反映的文化面貌以汉文化为主体,包含羌、小月氏、匈奴、鲜卑诸部等文化因素,反映了各少数民族文化逐步融入中原文化的过程。尤其是匈奴墓葬受到中原葬俗的影响,已与中原墓葬无异。分辨出墓主的身份信息,主要依靠体质人类学鉴定和这枚“汉匈奴归义亲汉长”铜印。
各地也多有发现三国至西晋时期“归义”印,如“魏归义氐侯”金印、“晋归义氐王”金印、“晋归义羌王”金印等,涉及的少数民族有匈奴、羌、鲜卑、氐、乌桓等,与该时期民族分布交融的历史地理格局大体一致。“归义”印的颁授不仅体现出中原王朝与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之间关系的变化,也反映出各民族之间文化的融合,体现和印证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历史进程。
(作者单位:北京联合大学考古研究院)